故乡那颗皂角树

2022-03-22 16:32:19

当我再次回到故乡时,忽然发现村头那颗粗大、丑陋,枝丫间长满针刺的皂角树不见了,心中些许黯然,环顾四周,见几位老人坐在村头梢门旁边的暖阳下,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,我便踱至老人们面前问:“村头的’荚荚板儿’树上哪了?”闻言,老人们缓缓地抬起头,眯着双眼,茫然地瞅着我,过了一会儿,一位八十多岁高龄的老人张了张厚厚的嘴唇,说:“早就没有了,村里修路时就不见了。”坐在老人旁边的另一位老人也插嘴道:“估计是死了吧,不在意了。”其实,这颗皂角树虽然长在我们村头,但却不是我们村里的财产,归邻村所属,我之所以寻它,是因为它给我的童年留下了太多的回忆。儿时,我几乎每天都要从它下面走过几个来回,从它冒出嫩芽,到开满一串串黄白色的小花;从枝繁叶茂到枯叶凋零、枝干上挂满皂荚,我见证了它起起落落、年复一年的辉煌与落寞。我之所以说它丑,不光是它依着凸凹不平的堰头,长得歪歪扭扭、毫无挺拔伟岸之感,更多是它曾使我吃尽了苦头。记得那是一个寒冷的冬日,一阵“铛、铛铛、铛、铛铛……”的钟声响起,不苟言笑的数学老师刚宣布下课,我们便背起书包一溜烟儿地跑出教室,与小伙伴们结伴回家。快行至皂角树时,忽然发现几位大年级的男生手持土坷垃,瞄着树杈间高高挂起的鸟窝,一下又一下地投掷。我好奇之余便寻得几块碎瓦片儿,全然不顾自己女孩的形象,与小伙们一起加入了战斗。瞬间,“叮叮当当、砰砰咚咚”之声不绝于耳,虽不及电影里狼烟四起,但也碎土瓦砾飞扬,笑声、尖叫声此起彼伏,其场面甚为激烈。正当玩得忘乎所以,大有不将其砸下誓不罢休之时,突然脖子后面一阵刺痛,我“嗷”地大叫一声,小伙伴们赶紧跑过来,扒开我的衣领仔细查看,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落入脖子里的一根皂角刺夹了出来。结果鸟窝没能打掉,我却捂着脖子哭哭咧咧地被小伙伴们送回了家。当然,我也有喜爱它的时候。每到烈日炎炎的盛夏,菜园儿里的机井隔三岔五就会放水,小伙伴们便相约到机井边洗衣物。村里的人为了方便群众,还专门用青石砌了个两米来长的池子。于是,我们便将小凳子放在池子里,脱掉鞋子,挽起裤脚,任凭汩汩清水冲刷着我们的脚面和小腿,那清清凉凉的感觉,无疑是农村最惬意的避暑胜地。待一切准备停当,我们便面对青石坐下,先将衣物在池子里浸泡沾湿,再把皂荚卷在衣服中,然后抡起棒槌一下又一下地捶砸,直到皂角变成一丝丝碎片,衣服泛出浓浓的白沫,再放到搓板上来回揉搓,待搓净冲刷后便拧出水,找一处阳光直射的黄瓜架,将衣服挂晒上去。有趣的是,皂荚砸碎后,种子里的植物胶经水泡后会膨胀得晶白透亮,这时大家就会嬉戏着捡食,那嚼着筋道且满嘴留香的感觉,至今仍使我难以忘怀。长大后我才知道,皂荚种子里的植物胶名为瓜尔豆胶,它不仅是医药食品、保健品、化妆品及洗涤用品,而且还是重要的战略原料。曾让我刻骨铭心的皂角刺,更是内含黄酮甙、酚类、氨基酸等,具有很高的价值。不仅如此,在那物品奇缺的年代,皂角还是村里老少爷们最原始的“洗发液”呢。更重要的是,村里男婚女嫁都离不开它。娘家陪嫁的针线筐和洗脸盆里都会有红线捆绑着的一对皂角,男方家亦然,据说有两层意思:一是代替香皂;二是寓意早生贵子。至于到底是什么意思,已无从考证,我想还是吉祥的成分多一点吧。站在村头,望着记忆深处的皂角树,想起深秋时节,一个个一指多长、镰刀一样的皂角噼噼啪啪跌落于地,小伙伴们提着篮子,开心地在树下捡拾的情景,心中不禁泛起一阵莫名的惆怅。近日,几位身着蓝色工装的年轻人突然出现在村里,将每家门口的水泥地面切割出一个个一米见方的小方格来。我心中好奇,便上前问道:“这是在做啥?”一位工人答道:“种树。”“种啥树?”“柿树。”后经打听才知道,这是政府的富民工程项目,按人头免费为村民种植。不知当故乡街道上挂满一串串灿若晚霞的柿子时,我是否会站在村头怀念。我相信,一个时代的记忆是不会轻易抹去的,它根植在我的心底,根植在让我魂牵梦萦的那片土地上。(侯瑞芬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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